董三郎弯着腰,大手紧牵着自家的娃儿豆芽的小手,钻进了董家长院里的一间低矮的窝棚中。/才刚一进窝棚,董三郎和豆芽就不禁猛皱眉,曲起鼻子来,窝棚里,不单散发着难闻的存粮的霉味,采光还很不充足。乌漆墨黑的就跟进了窑洞似的。
“四弟,走了没?”董三郎费力地在漆黑的矮窝棚里搜寻起来,试图找出董天赐来。
可不等董天赐开口呢,就听见豆芽眼尖口快地唤了起来:“爹,四叔在呢。在里面换衣衫呢。”豆芽一眼就瞄见了矮窝棚里的茅草铺边,直不起腰来,正艰难地把补丁最少的褂子往身上套的董天赐。
豆芽颠颠小跑着冲上前去,小手横起,紧紧一把就圈住了董天赐的大腿,咧着豁牙子的嘴,奶声奶气地咋呼了起来:“四叔,我爹说你要给豆芽讨个特别漂亮的四婶回来,是真的吗?”
“三哥!”昏暗的矮窝棚里,董天赐的一张俊脸倏地红得不成了样子。三哥也真是,他这亲还没上门去提呢,三哥怎么就跟他的小侄子豆芽打起包票来了。
“四弟看你都要成家的人了,这脸皮咋还这么薄呢。禁不起人家的三两句话。”适应了窝棚里的光线,董三郎一眼就瞧见董天赐泛着红晕的脸,没带恶意地数落起自己四弟的脸皮过薄来。
迈开步子董三郎走向董天赐,倏地抬手过去,他竟将攥在手里捂热了的几两碎银子硬推进了董天赐的手里,董三郎边塞银子,边紧紧攥牢董天赐粗糙的大掌,语重心长道:“四弟,这个,你拿着。算是三哥跟你过世的三嫂的一点心意。”
“三哥,你这是干嘛,你跟豆芽的日子不过了。赶紧拿回去!”察觉到,三郎父子日子不宽裕,还把平日里省吃俭用存下的银钱,塞进自己的手里,董天赐慌乱地连连推拒的同时,又忙把银子往董三郎的手里退。
“四弟,听三哥的,三哥让你拿,你就老实拿着,你去提亲,哪能身上一个子不带的,这说不过去!”见董天赐不肯收,硬要将银子往回退,董三郎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起董天赐来,要董天赐听他的劝,赶紧把银子收好。
“快,赶紧收起来,千万别让娘跟大哥,还有二哥家的人看见。”说着,董三郎硬扯着董天赐的手,帮董天赐将几两的银钱妥帖地收进了怀里。
董三郎倒头满意地望向草铺上搭放的竹篮子,细细地清点了点,里面为数不多,数量很是寒酸的鸡蛋。
“嗯。”董三郎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,没想到,这娘说话终于做数了,当初硬说八数吉利,答应给四弟八枚鸡蛋去冯家下聘,竟还真给了八枚。核对过鸡蛋的数目后,董三郎又跟董天赐询问起来:“四弟,当初冯家订给你和冯小姐的婚书带没带?”
“带了。三哥放心!跟你给我的银子一起全揣在这了。”董天赐耿直地笑笑,抬起手轻拍了拍他那结实的胸口。要董三郎放心。
“那就好!那就好!”董三郎一连应了两声好,犹犹豫豫的,似是在想是不是还有些什么忘了要叮嘱给四弟的话。
就在董三郎拽着董天赐交代话的时候,一旁的豆芽已是两眼放光,直勾勾地盯着草铺上的竹篮里的八个鸡蛋多时了,他干煸的小嘴嘟得高高的,都快能挂个小油壶了,此刻豆芽正努力地吞下一口口的馋口水。
“豆芽,想吃鸡蛋?”董天赐虽是在听董三郎的教诲,却不巧用余光瞄见了豆芽馋嘴的模样,董天赐心生怜爱,飞快地将手伸进了竹篮里,一下就取出了一枚鸡蛋来,打算塞给豆芽。
“四弟,你这是干嘛?就八个鸡蛋,你不图吉利啦,再者说了,这鸡蛋可是你去冯家下聘的聘礼,你给豆芽吃了,你这亲还提不提了?”董三郎狠狠一把将董天赐递向豆芽的手给按了下去,更是低低地斥责起董天赐的不是来。
“没事的,三哥,豆芽想吃,给豆芽吃一个怕啥?”董天赐手劲比董三郎大得多,硬往上提,一下子就董三郎按住他的手给挣开了。
“豆芽,不许接啊,这是你四叔给你讨四婶用的。”不等董天赐把鸡蛋再往豆芽的小手里递呢,就听见董三郎厉喝的一声。
董天赐根本不管董三郎的那套说辞,蹲下身躯,轻执起豆芽瘦成皮包骨的小手,把鸡蛋硬往豆芽的小手里塞,边塞董天赐边跟豆芽叮咛道:“豆芽,别听你爹的,把这个拿去,回去下白蛋羹吃,打打牙祭!”
豆芽先是看了看董天赐递来的鸡蛋,又扬起头看了看董三郎阴沉沉的脸,最终,努力地狠吞下一口馋嘴的口水,懂事地拼命的摇起头来,晃得像拨浪鼓似的,豆芽推着董天赐送来鸡蛋的大手扯谎说:“四叔,豆芽不喜欢吃白蛋羹,不爱吃鸡蛋!”
说着,豆芽还发狠地一拗头,竭尽全力地撇开视线,努力地不去看那篮子里装的让他眼馋的鸡蛋。
就在这时,尖酸刻薄的妇人的呼声从窝棚外传了进来:“呦,原来三弟家的豆芽不爱吃鸡蛋啊,那没关系呀,四弟,大嫂保证你这枚鸡蛋浪费不了,就交给我吧,我家顺子爱吃鸡蛋,我这就拿回去给他下他最爱吃的白蛋羹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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