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家娘子一怔:“家主要重建部曲了?”
“可不是!免了不少人的田赋,估计还要给那些部曲甜头呢。也不看看梁府的境况,光是支撑他父子二人的生活都捉襟见肘了,还能养得起兵?”在梁峰面前吃了瘪,田裳简直一肚子火气,恨恨说道。
这可出乎意料,田家娘子还以为燕生死后,她家男人就能挑大梁呢。不过怎么说也是老主母的陪嫁丫头,她脑子相当活泛,立刻说道:“我听阿良说,家主让他招募些庄户和护院,一同加入部曲。要不跟王家兄弟知会一声?”
王虎、王豹兄弟俩都是庄上护卫,平素就不安分,最爱喝酒赌钱。上面的大人物不晓得,田裳怎么会不清楚。他立刻明白了娘子的意思,这是要给那部曲里添些刺头啊!
面上露出笑容,田裳拍了拍对方的手臂:“阿媛此话有理。还有江吴两位匠头那边,也要做些准备才行……”
梁府当初封侯时得的一百户里,除了渔猎农耕的农户之外,会手艺的几家渐渐成了匠坊。有织坊、铁坊、陶坊、木坊四大坊,其中木坊的匠头清贫愚钝,铁坊的匠头顽固守旧,唯有陶、织二坊油水最丰,两位匠头更是暗自里偷偷经营着自己的买卖。连续两代家主都暗弱无能,他们不知已经赚了多少私产,就连内院的管事,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家伙。
现在梁府即将发生巨变,恐怕这四坊也要翻天覆地了。如果在交出的账薄上埋下伏笔,再威逼利诱一番,不怕引不到这两人上钩!
这年头,找个能拿刀槍的容易,找个会用算筹的,却难上加难。既然那梁子熙想要让他交账,就别怪他从中作梗,生些事端了。到时候,看他要如何收场!
“谁知道呢?”郇吉费力咽下了口中的干粮,“那些贵人,都是一个样子。反正咱们也是出来逃荒的,卖给谁还不是一样?看起来,这家主人心肠不错,如果能给两亩地好好种田,已经是难得的运道了。”
郇吉说的是实话。自从半年前离开原来的佃户,开始逃荒后,弈延就见识过太多的世间险恶。家乡已经饿殍遍地,族人们本就艰难的日子变得更加苦不堪言。他曾经还想着带郇吉北上幽州避难,谁曾想尚未动身,就被人捉了去。这世上多得是为了一口饭就能把人活活逼死的凶恶之徒,善心反倒难得一见。不过郇吉不知道,真正让他心神不属的,是刚刚竹帘后一闪而过的脸。
弈延幼年时曾经跟随父亲一起去过晋阳。他父亲是乡里小有名气的佛雕师,经常为贵人雕刻佛像。在繁华的晋阳城中,他见过那些高门士族的车架,那些奢华无比的宅邸,还有身穿锦缎,头戴金玉的贵人。但是从没有一个人,像他刚刚见到的男人。那么娇弱,那么苍白。
竹帘再次掀开,弈延神情不由一紧,望了过去。然而走下牛车的,并不是那个男人,而是一个小丫鬟,面色焦虑的抱着药罐就向火灶走去。不一会儿,呛人的药味随着风飘了过来。
“有人生病了?”郇吉抽了抽鼻子,偷眼打量了几眼那个小丫鬟,终于也有了些忧色,“不会是车队主人病了吧?可千万不能出事……”
弈延没有答话。他默默捏了捏手中的麸饼,低头啃了起来。火光映在那张年轻的脸上,也映出了他深深皱起的眉峰。
第二天一大早,阿良就把人都叫了起来,启程上路。梁峰的烧始终没有退,让这位车管事紧张了起来。如果明天还不能赶回梁府,情况可就危险了。
对于这种急行军,羯人们到没什么怨言,一天几十里路而已,大部分人都能撑得下来。郇吉走得有些费力,但也没什么大碍。可能是被车队里的压抑气氛吓到了,他更加关注前方的牛车,生怕走不到地方,新主人就一命呜呼了。
弈延当然也一直关注着牛车里的动静。每过一段时间,那个婢女就会掀帘下车,到另一辆车上拿药或者换干净的清水,小脸上始终满面愁容。这兆头,可不怎么吉利。心底正暗自焦虑,弈延的耳根突然动了动,猛然抬起头来!
“有山匪!”
随着这一声大吼,林中突然传来了尖锐的鸟鸣声,群鸟哗啦啦一涌而起,像是被什么野兽驱赶逃散。转眼间,前方山坳处里就钻出了十来个手持刀棒的汉子,一个个面色狰狞,气势汹汹向这边冲来。
“糟糕!”同一时刻,阿良也看到了那些剪径的强人,他仓皇向牛车处奔去:“郎主!郎主我们遇上山匪了!”
烧了两天,梁峰的身体差不多快要熬干了,每天就躺在牛车上,木愣愣的看着头顶没啥纹样的棚顶。这场高烧似乎也烧光了他的心气儿,没了敌人和迫不及待需要解决的问题,病痛乘虚而入,让他有些疲于应对。
然而当听到这声惊呼时,不知哪来的力量涌了上来。梁峰猛地坐起身,扯开了竹帘,外间的景象瞬间尽收眼底。山道狭窄,对面大概有十来个敌人,两辆装着杂物的牛车正赶前面,如果打横车架,就能作为掩体,暂缓敌人的攻势。车队里的杂役数量不够,但是加上刚买的那群羯人,鼓起勇气还是有一战之力的。
没有犹豫,他厉声说道:“把牛车拖横,挡在正前方!所有人拿上棍棒,结阵挡下山匪!我们人多,不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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