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姝梦空释紫凌（四）(1/2)

虫海核心。

无穷无尽的茔虿，汇聚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漩涡、飓风。“风眼”之中，每只茔虿均对紫凌敬而远之，不但不接近她，还竭力保护她免受伤害。方才众虿破屋入堂之时，一根断柱正倒向紫凌，附近一只茔虿立即撞偏那根断柱，让其倒向一旁。甚至在虿群围攻烈山、季狼慧两人的混乱关头，紫凌也被安全地隔离在战场外；当摩云淼枫剑的蓝白色光芒误射向她，茔虿还纷纷舍身为她遮挡……

紫凌素面微转，稍稍仰起，向站立背后的空酌月说道：“何必如此呢？”

空酌月笑道：“俗曰：旧的不去，新的不来。”

“……有朝一日，天下亦将如此吗？”紫凌喃喃地问。

空酌月漠然颔首：“亦将如此。不过山水可免，草木可免，鸟兽虫鱼可免，造物建筑亦可免。”

紫凌又问：“如此妄为杀戮，致满世野鬼、游魂，当作何处置呢？”

空酌月冷笑：“凡人死活，与你何干？”

紫凌闭上了眼睛，不再说话。

空酌月脸上泄露出一缕虐待狂般的愉悦和满足。

难过吧。

纠结吧。

痛苦吧。

这就是你的　命　。

唯空酌月与莫珞翮知道，紫凌患有严重的“镜像触觉联觉（hesia）”，从某种意义上讲，就是所谓的“圣母病”。罹患这种罕见病的人拥有异乎寻常的“联觉”和“共情”能力，能对他人——　无论亲疏远近、熟识陌生——　的知觉感同身受，舒适他人所舒适的，炎凉他人所炎凉的，疼痛他人所疼痛的。他们并非同情心泛滥，亦不是对他人的喜怒哀乐多么敏锐，而是真的能“切身体验”到他人的痛痒，大到伤害、流血与死亡，小到挠搔、抚摸与碰触，就像把他人的感觉“镜像投映”、“原样复刻”到了自己身上一样。对他们而言，视野所及的现实世界完全被名为“感觉”的白噪音所充斥，无从躲藏，无从逃避，轻则干扰意识，重则影响生活；通过长期训练、学会随时随地有意识地转移注意力，是他们维持正常生活的唯一方法。

紫凌会得这种病，当然是空、莫二人的阴谋。

目睹杀戮与死亡的紫凌仿佛被抽空了身体、抽空了一切。也许是起了恻隐之心，空酌月轻抚她的额头，令她陷入沉睡，然后双手捧抱入怀。刚刚做罢这些，便见烈山狂舞着摩云淼枫剑冲散一群浓聚如雾的茔虿，嘶声高呼着奔跑而至：“——　紫凌！！！……感谢寞琅箐女！紫凌……紫凌她怎么了！？！”

“首相大人。”空酌月笑道：“死几回了？”

“我问紫凌她怎么了！！！”烈山俨然要生吞了空酌月。

“小姐睡熟而已，大人请放宽心。”

“……哦。那便好。紫凌平安无事便好！”分身被毁的痛感此起彼伏、前仆后继，令烈山喘息维艰：“空公子和莫先生……”

“请叫我‘空少侠’。”空酌月入戏太深。

“……空少侠。您和莫先生认识么？”

“自然。”

“来龙去脉，少侠尽知？”这厮当真认识莫先生？即便认识，又不知认识到何等程度？敢信他吗？他是不是在逢场作戏诈我？莫先生口中的“我与另一位司幽人”——　这“另一个司幽人”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位空酌月空少侠？换做平时，烈山绝不敢赌；但眼下与茔虿战得昏天黑地、头晕眼花，脑子不清醒，情急欠考虑，烈山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了，后悔都来不及。好在“来龙去脉，少侠尽知”算是个开放式问题，虽然会引起怀疑，可尚不至于泄漏什么吧？

“自然。”空酌月点头。

“善！”烈山大步冲上前来，纳好摩云淼枫剑，双手捧过紫凌便走：“咱们快些突围！由我分身掩护，使遁术走脱！……”

就是他？亦或者他又在诈我？果然在诈我？亦或者鸡同鸭讲，他误解了我的意思，我也误解了他的意思？“来龙去脉，少侠尽知”与“自然”这一问一答之间，潜藏的可能性几乎无穷啊！……罢了，管他呢！紫凌是我的！必须是！管你是寞琅道众还是司幽人，谁都休想将她夺走！！！……

烈山话未说完、行不及三五步，又见一人趁着乱射乾坤的剑光爬出虫海，迎面骨碌滚来喊道：“捎带上我！捎带上我！——　”喊叫间已至近前。不消说，季胖傻是也。烈山没二话，叫他赶快滚爬过来，剑射虹光炸翻几只茔虿，一手怕飞了似地抱紧紫凌，另一手擎出玄焰神剑，绕众人一磨，又凭空一刺，大喝一声：“遁！”——

万物异变！刹那，霎时，瞬息，眨眼，欻然——　季狼慧猛一个屁股墩儿，“噗通”一下坐到了荒原中心的衰草地面，仰观夤夜寥廓，四望天地苍茫，离阳、虫海，通通不见了。

“……这咋回事儿？！”

季狼慧脑袋懵大。

空酌月笑笑：“首相大人神通嘛。”

烈山并不接话，神剑归鞘，收了百千里外正与虫海鏖战的众多分身，捧好紫凌向空酌月道：“空少侠既然知晓来龙去脉，我也不必隐瞒了。在下炽霰雍侯豢龙氏烈山，欲退强敌，想借紫凌小姐一用，恳请少侠应允。”

“请便。”空酌月笑道：“莫珞翮的意思，就是我的意思。”

“如此甚好。”

……是我想多了么？……

“等等！”季狼慧起身插嘴：“啥个意思儿？紫凌小姐能帮我们打退寒贼？”

没人理他。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