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，清尘才恍然间大悟，江山易主并不是段清晏一个人的事，同时还凝结着很多很多人的心血。
即便是段清晏，也并不能完全凭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，这就是上位者的悲哀。
前路是什么样？
不，还有前路吗？
她握了握拳，猛然一个转身，瞬间做了个决定——
要救段蕴出来，要段蕴无事，要她平安，一定要！
哪怕搭上再多的代价，哪怕赴汤蹈火，也一定要还小郡主安宁日子！
天气依旧寒冷肃杀，这种场景下的硝烟火光，反倒诡异地让清尘生出了一丝亲切感觉。其实并不知道段蕴人在哪里，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在混乱的皇宫中走着，越走越快，似乎要找的人就在跑一跑就能到达的前方一样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刚到一处宫殿门前，就被一小队军士撞倒在石阶上。
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不偏不倚磕在她膝盖上，一瞬间疼痛几乎令她直不起身。
“快！人就在这里面，拿着火把！”他们之间的对话像一记惊雷炸在她耳边。
清尘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笃定，刹那间便断定他们说的人是段蕴，他们要烧死小郡主！这样想着，一时间焦急到快哭出来，一股气力凭空从脚底涌了上去，她像阵风冲进了殿里。
当真的在偏门拐角看到段蕴和安正则时，她突然感到一种空前的放松，甚至从未感到这般欢欣过。
“郡主。”清尘笑靥如花，弯弯眉眼里所蕴积的笑意澄澈得一如当年。
段蕴一瞬间晃了神，如何也不愿把眼前的清尘与出卖这字眼联系在一起。
“郡主……”清尘笑着又唤了一声，脚步也随之往前一移。
段蕴有些呆愣，不知该如何反应，安正则见状，不着痕迹地在她袖子上一拉。
“我真的从未想过要害你……”清尘见她随着安正则的动作往后挪了下脚步，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了，“不指望也不希望被原谅，但是郡主你别恨我……”
段蕴踌躇半晌，小声道了句，“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呢。”
“我真的好羡慕你啊……”清尘声音一抖，看上去下一刻就能哭出来，哀伤的表情她只维持了一瞬，紧接着便急促道，“不说了你们快走，王爷手下的人想要了你们的性命，正在大殿那边搜查着，快走！”
“怎么走？”安正则皱眉，他打心底并不相信清尘，可眼下情况危急，清尘的话便也带了几分可信度。
“从这边窗户翻出去，往正北方向走上一百余步，那殿刚刚才被人仔细搜过，短时间内该是不会有人再去了，你们在那先避一避，再找机会走。”
“快走啊！”清尘见他们还不动作，忍不住催促。
“那你呢？”段蕴问。
“我……”清尘刚要开口，突然双眉一拧，音调陡然提了上去，“他们往这边来了！安相，快带陛下走！”
“清尘！”段蕴短促地疾呼一声。
事态紧急，火烧眉毛，安正则也来不及再多想，一把揽起来段蕴从窗口跃了出去。
。*。*。
“不是说看到人进这地方了吗，人呢？人呢！”
“小的也不知……这这、或许是这屋里有什么密室之类的地方，皇宫这种地方，说、说不准呢……”
“你丫真看到他们人进来了？”
“真、真……好像是的。”
“大人，宁可信其有啊！”另一个声音从旁插道。
那大人沉吟了片刻，道，“走吧，关门，放火。”
几人忙着附和，“大人英明！”
“是啊是啊，这下就算他们躲到老鼠洞里，那也是逃不掉了哈哈……”
.
烟雾渐渐浓重了起来，殿中空气变得浑浊，没过多久便看不清东西了，火舌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，整间屋子的温度持续上升。
真暖和啊，清尘想。
她蜷缩在衣柜的顶上，流着泪扯了个笑容。
暖和是暖和，就是这烟雾太大了，熏得眼睛疼……
真是的，本来不想流泪的，都怪这烟。
人的一生要怎样才算是活过？
大概在一生的最后时刻，个中滋味才能体味得到吧。
段清晏，段清晏……被浓烟熏得呼吸停滞的那个瞬间，脑海中想的仍然还是他。
想到宣和二年，明安郊外从皇宫到裕陵的官道上，阳光透过树林里的层层绿叶，零零星星地洒到段清晏深紫的袍子上，紫袍上的金线在光点下玓瓅如珠，那般的灿烂也敌不过他笑颜。
他一句话足够念一辈子，清尘闭着眼，清楚地感受到眼泪在脸上滑落。
“鲛珠。”记忆中有个声音含着笑意对她道。
大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，她想：
真好，就这么永远留在皇宫里了……
就这么，永远永远，在有他的地方，一直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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