珠玉散一念起万水千山3(1/1)

清妍弯如新月的眉一直紧紧皱着，苍白的脸，苍白的唇，乌黑的发，微发着红的眼睛。亦难拧起帕子用手拨开她被汗水润湿的头发，然后用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她如玉的脸庞，最后用水沾湿着手指，一点一点擦在她的嘴角。

直到清妍的两颊慢慢覆上酡红色。

亦难皱了皱眉，素手摸上她的额头，是意料之中的滚烫。

他目光幽深看着未施粉黛的清妍，反复地拧着帕子，搭在她光滑滚烫的额头上。他想了想，牵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，轻柔地盖在她的身上，然后才坐了下来。

亦难看着她伤重的面容，喃喃着说道：“没想到青儿姑娘会是当日在大雁塔中遇见的金燕子。”

真是没想到……

清妍缓缓坐起身来，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扶上额头。她用力地晃了一下头，睁大了眼睛，试探着唤道：“阿难？”

亦难在她身边一直坐着，知道她什么时候醒了也就是她什么时候烧退的时候。他平静地说道：“我在。”

听到耳旁的声音，清妍微微蹙了蹙眉，带着懵懂，问道：“阿难，我睡了多久？”

亦难依旧平静地回答道：“一天一夜。”他在床边也守了她一天一夜。

清妍忽闪着眼睛，偏过头，问道：“阿难，现在是晚上吗？你为什么不点灯？我看不见！”

亦难惊讶地看着四周并不算昏暗，甚至可以算亮堂的一切，再看了看清妍并不像玩笑的神态，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，那就是：清妍醒过来，虽然一直在跟他说话，但是她一直都没有看他，眼睛根本没有聚焦。【９２ks.　】

清妍双手摸索着抓住他的一角，焦急地说道：“阿难，你说话啊！”

亦难神色复杂地看着她，然后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，却见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。他迟疑着说道：“青儿姑娘……现在是白天。”

清妍睁大了眼睛，拼命地晃着脑袋，说道：“阿难，你骗我对不对？我眼前是黑的，现在，是夜晚对不对？”

亦难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神色，沉默了。出家人不打诳语，就算是善意的欺骗，他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，违背佛家的律。

他问道：“青儿姑娘，你是不是眼睛受了什么伤？依小僧看，你的眼睛像是中毒了。”

她一进来就闭着眼睛，他只顾着看她满身的血，却忽略掉了她一直紧闭的眼睛。

亦难愧疚地说道：“对不起，都是小僧的不好。青儿姑娘，你可有家人，需不需要小僧通知他们，让他们来看看你？”

清妍摇摇头，清晰地分析着说道：“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，如果有人知道我失明了，肯定会有人顺藤摸瓜地猜测我的身份，我不想带来那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
亦难点头说道：“既然这样，那青儿姑娘就在小僧这里养伤吧。”

清妍咬着牙，身子僵硬，倔强地点了点头。

坐在床上，清妍蜷缩在床的一角，抱着膝盖。尖尖的下巴靠在膝盖上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如同蒙上了浓雾一般，失去了焦距。

清妍从来没有想过失明是什么感觉，但是真正知道是什么滋味却发现是如此的不好受。眼前永远都是如同夜晚一般漆黑一片，让人看不见任何希望的光芒。耳边是寂静的一片，作为一名飞贼，清妍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寂静，让人心生害怕。

她终于受不了了，喊道：“阿难，你在哪里？阿难，你在不在？”

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爬上她的手，她惊叫一声，慌乱地用枕头拍着四周，“什么东西，走开！走开！”

被子被她扯下床，她踉跄地从床上站起来，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身体前面，哆哆嗦嗦地挥倒了桌子上不少东西，她脚下却被地上的被子给绊倒，摔倒在地上。她哭叫道：“阿难，你在哪儿？阿难？”

她伏在地上，及腰的长发披在身后未加雕饰。她哭着捶地：“你怎么这么没用，你怎么这么没用？”

她不敢想象若是她从此就这么瞎了，她的武功就废了……甚至连一个正常人都不如……

听到乒乓的响声，亦难手拿着草药就冲进了屋子，看见清妍一个人跌倒在地上，如同一个迷路的孩童，周围一片狼藉。

他连忙扶起她，说道：“青儿姑娘，快起来！”

清妍听见是他，像个孩子一般地拽着他月白的僧袍，像是告状一般地哭道：“阿难，有东西……爬到我的手上，我什么都看不见……我害怕……阿难，我好害怕……阿难，我是不是一辈子就这么瞎了？永远也看不见阳光，月亮，星辰，花草了？”

亦难半抱着她，说道：“……别乱想，你，会好的……”

听出他语气中的踌躇，清妍如同掉进了冰窖中，她回忆着那夜的经历颤抖着说道：“他们用水泼我的眼睛……后来我的，眼睛就好痛……再后来……阿难，我是不是瞎了？你不要骗我，我是不是一辈子看不见东西了？”

她双手使劲地拽着他雪白的僧袍，带着哭腔着问道。